一、小滿同學剛上幼兒園沒幾天就趕上一個大大的教師節，過節當然是好事，不過大大的節帶來了一個大大的潛規則——給老師上供。小滿媽媽素來以為人勤懇耿直著稱，心地直爽得像六車道大馬路，眼看著老師秋收結束還遲遲沒動靜。老師畢竟是知識女性，不像釣魚執法那么明火執仗地搶錢，不動聲色繼續教書育人。只是言談舉動之中用熱情和輕慢向家長們公布秋季上供清單，小滿首當其沖成了被輕慢與被忽視的。對于小滿這樣宇宙超級無敵活潑的小朋友來說，老師的輕慢鬧不好就會釀成血光之災，更嚴重點整成個心理陰影什么的，就不是幾個供資能抵消得了的。小滿媽媽幾番糾結，六車道不消幾日就擰成一團羊腸小道，疙里又疙瘩。所幸教師節過后還有中秋節，她終于抱著亡羊補牢的心情向敬愛的老師奉上一張超市充值卡，立馬見識了有錢能使鬼變臉的現場直播版。以前被視作空氣的小滿，受到了空前的禮遇。月底最后一天，小滿媽去幼兒園拿被褥回家，老師已經把被褥收拾好裝好了，看到來接，趕緊把下午的點心拿給小滿，還給小滿擦鼻涕，臨走還發動小朋友們跟娘兒倆說再見。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小滿媽心頭直起膩——咱能含蓄一點嗎？

　　孩子是我們交給這個世界的人質。有了孩子之后，母親的心變得纖細敏感，對于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有更多美麗的期許，因為這就是我們的孩子將要面對和承受的，我們和他們一樣無從選擇。很多以往漠不關心的事情會瞬間把人拋入失望的谷底——釣魚執法、開胸驗肺，一再一再地拓寬著我們對于人性之惡的想象力，也讓擔憂的荒草長滿心田。面對孩子纖塵不染的眼神，我們需要常常自問，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世界。

　　二、經過曠日持久的等待和凄苦的哀哀求告，笑笑終于在一歲又四個月的時候報上了戶口，這還是拜一年前的上海戶籍政策調整所賜，否則單從身份論上講，他連農民工都不如，人家好歹還有個農村戶口，算共和國合法公民呢。以為故事終于有了圓滿結局，誰知不幾天又冒出個荒誕版續集：笑笑有了身份，自然要跟祖國媽媽討要應有的公民待遇，誰知竟是一波三折。先是笑爸給所有政府公開的咨詢電話打了一圈，得到的答復是集體戶口的小孩沒有社保。媽媽一聽就知道又碰上公務員隊伍里的害群之馬了。有戶口沒社保，這種天方夜譚恐怕只能騙笑笑。再次指揮笑爸親自殺上門去，臨走殷殷叮囑，咱不是去討飯的，關鍵時刻要有氣勢。笑爸跑到辦事部門，辦事員上來就是：“集體戶口的小孩沒社保。”笑爸問“為什么？”答曰“這是規定。”笑爸果然孺子可教，氣勢馬上就來了：“你把規定拿我看！”辦事員有點蔫：“呃……你等我打電話請示一下。”一分鐘后，答復改為：“可以辦了。”媽媽只能說，某些政府的辦事機構真是高效率，知錯就改。

　　三、終于有了身份的笑笑揚眉吐氣地跟媽媽去公園感受明媚陽光。公園里的金魚缸前，許多家長帶著寶寶看魚。一位家長顯得非成人化地興奮：“寶寶你看這魚多大，快咬它！”寶寶對著透明魚缸啊嗚一口。“打它！”寶寶的小手啪啪把魚缸拍得山響。“抓它！”寶寶張牙舞爪向金魚。媽媽正想上去問一句：親愛的你養的是個人還是頭狼？卻發現身邊很多家長都是這么教的，更多的寶寶即便自己家長不教，也無師自通地紛紛效仿，包括我的笑笑。我趕緊告訴兒子金魚是我們的朋友，你只能輕輕地摸它們，跟它們SAY HI，不能欺負比你弱小的動物。可是當身邊所有的寶寶都在拍魚咬魚嚇唬魚的時候，我并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，如果身邊圍繞著一群狼，一只善良的羊的全部價值就是一鍋涮羊肉。

　　然而這一切就是我們所生活的水和空氣，作為母親所能做的只能是教會他積極面對。比如某日外婆帶著笑笑擠公交車，60歲的外婆拉著扶手，一歲多的笑笑抱著外婆的腿，兩個人搖搖晃晃一路站回家，無人讓座。回到家，笑笑受到了媽媽的熱烈表揚：男子漢就應該這樣，將來到社會上去可沒人給你讓分數讓學歷讓職位，就連老婆都是要憑實力去搶的。笑笑忽閃著大眼睛似乎聽懂了，媽媽卻陷入了深深的困惑。道 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