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別教育從孩子一出生的時候就開始了，從嬰兒時期開始，孩子在與父母朝夕相處的生活中，逐漸理解了男人和女人在各個方面的不同：身體、衣著、發式、聲音、行為方式等等。所以，孩子對性別的理解不是靠成人的說教，而是生活中的耳濡目染。

　　我的課堂里，一個6歲半女孩畫了一個男孩和女孩，她把女孩的乳房標記成了藍色。我問她為什么乳房會是藍色的，而身體的其他部分沒有涂上藍顏色，她說：“我媽媽的胸罩就是藍顏色的嘛！這是胸罩！”說完還在乳房下面用鉛筆勾畫了兩筆，表示胸罩。我在小學里進行研究期間，讓孩子們隨意地畫出男人和女人。這是6~7歲孩子的畫，畫面中的男孩和女孩都有明確的生殖器官，表明作畫的孩子已經能夠從頭發的長短、生殖器的不同理解男人與女人性別的不同。

　　由于男人與女人的身體存在著明顯的差異，孩子在對自己身體的探索和他人身體觀察的過程中會存在不解之處——為什么我的身體和他的不一樣？男人與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？這些問題如果在孩子6歲前沒有得到解決，那么6歲前積壓下來的疑惑與當下新產生的問題交織在一起，孩子會在更大范圍，以更多方式探索和解決他們的困惑。1　女孩也有雞雞

　　我在研究中發現，一部分孩子將女孩畫上了和男孩一樣的陰莖。這些孩子有的6歲，有的已經10歲，在他們的生活經驗中，本應該了解了男女外陰的不同，但為什么在他們的畫中女孩會有陰莖呢？兒童發展心理學大師皮亞杰認為：“在一定的發展階段，兒童所畫的東西不等于他所看到的，而是他所知道的。因此，可以根據兒童繪畫判斷兒童的心理影像。心理影像是感知過的事件和物體的積極的模型。”①奧地利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在1905年就發表了《兒童的性理論》，距今已經上百年，在《兒童的性理論》中，弗洛伊德認為，兒童以他們特有的方式和觀念構架了兒童的三個性理論，其中，“第一種這樣的理論表現出對兩性間差別的忽略，兒童認定所有的人，包括女人，都有一個像男人身上那樣的陽具”。②他們會認定所有的人，包括女人，生殖器官都和他們一樣。

　　6~7歲的孩子曾經告訴過我女孩失去小雞雞的原因：

　　“女孩小時候太愛哭，被媽媽抱著坐在腿上，小雞雞就被壓回到肚子里去了。”

　　“女孩小時候得了很嚴重的疾病，小雞雞就掉了。”

　　“女孩小的時候不聽話，被大人割掉了雞雞！”

　　“女孩小時候不穿好褲子，小雞雞就會像鳥一樣飛了。”

　　當一個成人以玩笑的方式對一個男孩說“你不聽話就割掉你的雞雞”時，男孩立即會想到：那樣我就會變成身體殘缺的女孩！男孩內心被“閹割”的恐懼和焦慮由此產生。圖中兩個9歲男孩畫出來的帶有男性生殖器的女孩，或許是這種焦慮的體現。

　　成人的玩笑話在孩子那里卻變成了真理。孩子們認為每個人生下來都是有小雞雞的，失去小雞雞就變成了女孩。這個認識給他們帶來的意識是——女性的身體是“殘缺”的，她們的身體比男性“少”了一種結構，而這個結構曾經是她們所擁有的！對于女孩來講，這樣的結論更讓她們為自己身體的缺失感到焦慮不安。

　　我曾經在一所小學給三年級的孩子上課，內容是“男孩女孩不一樣”，主要是講生殖器官的名稱、結構、衛生常識。下課后，一個女孩遞給了我一張紙條：“胡老師：我以前一直認為我有很嚴重的病，我的小雞雞掉了，所以和男孩不一樣，聽了你的課，我才知道我是健康的，我是女孩，本來就沒有小雞雞，我非常感謝你！”注解

　　① 王振宇：《兒童心理發展理論》，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，2000年版，第200頁。

　　② 弗洛伊德：《性學與愛情心理學》，羅生譯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，1996年版，第113頁。之前的我與大多數成年人一樣，自以為是地認為兒童天生就應該知道自己是男是女，應該知道自己的身體結構正常與否，應該知道男女的性器官不一樣。這個9歲多的女孩讓我感到震驚！沒有成年人的引導，兒童時期對兩性外生殖器官差異的困惑是難以解除的。在性別教育里，首先要幫助孩子解除這樣的困惑，只有解除了困惑，孩子才會接納自己的身體，接納自己的性別，正如那個9歲的女孩一樣。2　姐姐想證明自己有雞雞

　　我有兩個孩子，女兒14歲，兒子9歲，最近兒子告訴我一件事：姐姐問他知不知道女的也有雞雞，并把褲子脫下來給他看。弟弟就罵姐姐有神經病！女兒學習優秀，還是個班長，怎么會有如此行為？

　　成人往往容易用道德來解釋孩子性心理發展的滯后行為，將孩子性心理發展滯后出現的性行為誤認為是孩子的道德品質問題，所以，媽媽會認為女兒學習優秀，又是班長，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問題。

　　由認知自己的性器官與異性性器官的不同來確認并理解自己的性別，這個心理發展應該在孩子3歲左右完成。14歲的女孩沒有理解自己身體結構與性別的關系，導致了在性別認知方面的發展處于滯后的狀態，影響了孩子自我認知的發展。女孩需要在成人的幫助下，明確地知道性器官與性別的關系，接納自己的性別，這是對孩子進行性別認同教育的基礎。3　他是男孩還是女孩

　　五年級新轉學來了一個男孩，衣著和發式是男孩打扮，可是許多孩子還是來問我：“胡老師，他是男還是女啊？”我開始注意到這個孩子，他除了乳房不發育外，聲音、皮膚、眉眼、動作都像女孩，我們常稱這種男孩“假女子”。這男孩眉目還有點傳情的感覺，明顯的蘭花指，講話聲音細聲細氣，走路時腰還一扭一扭的，咋看咋像女孩。女孩們不喜歡他，覺得他太女氣，可他又沒有別的毛病，對女孩很友好，所以，還是有女孩和他在一起玩。男孩們不喜歡他，經常打擊他的女性化行為，他也很難改變，不能融入男孩群體。

　　后來我了解了他的家庭，父親工作很忙，經常不在家，母親是個川劇演員，經常在家練習表演的劇目。男孩缺乏父親(男性)的榜樣，從小耳濡目染了母親的蘭花指、眉眼傳情之類的動作。他經常學媽媽走路和表演的動作，大人們只覺得這是孩子的游戲，也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和引導，久而久之，孩子也就女性化了。我問男孩為什么只喜歡與女孩在一起。他說因為和女孩一起時很自然，而與男孩在一起他不知道如何與他們交流，玩的方式不一樣，也玩不到一起。他說如果我是女孩就好了，就不會被那些男同學嘲笑了。

　　男孩的女性化傾向存在兩個因素，先天原因與父母本身的基因有關，這是不可改變的。后天的防治辦法則要認真對待。男孩的父親經常不在家，陪伴男孩成長的時間很少，這使男孩在性別認同的關鍵期喪失了父親的榜樣，轉而認同母親和外婆這兩位女性，女性的行為模式直接被男孩吸收，最終導致了男孩的女性化。

　　對父母或家庭來說，應獲得專業人士的幫助，了解家長在養育孩子方面有哪些缺陷，今后要注意哪些細節來幫助孩子；同時，也要在專業人士的幫助下，讓孩子知道自己的性別認同方面存在問題，鼓勵他接觸其他男孩子。4　她為什么喜歡摸漂亮女孩的身體

　　一個五年級的女孩告訴我，班上一個假小子經常來“騷擾”她，假小子摸她的臉，趁她不注意時抱她，還摸她的胸部和下體，她覺得很不舒服，可又不敢反抗。假小子不僅“騷擾”她，還“騷擾”班級里其他長得漂亮的女生。我了解假小子的情況后找到了她，她的長相不像男孩，但氣質與打扮像男孩，短發，夾克衫，神態和動作也像男孩，她愛和男生一起玩。后了解到她父母的情況，她的父母都是軍人，一直想要一個男孩，生了她這個女孩，于是將她當男孩來教養，從小給她穿男孩的衣服，理男式發型，玩男孩的玩具，她也從小在男孩堆里玩，一直到現在不喜歡和女生玩。我與假小子交流，她覺得自己就是男性，只是沒有小雞雞。她對我說：“我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男生，但我就覺得自己是男的。我的心里認為自己就是男性。”我問她為什么喜歡摸漂亮女生的臉，她說：“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！還要娶她做老婆。”

　　孩子性別認同發展最關鍵的時期是兩歲半以前，在這個階段孩子如果對自己的性別認同過程被成人擾亂，就喪失了發展性別認同的關鍵期。這會導致孩子出現性別困擾。父母把孩子當成異性教養，稱為跨性別教養，這個假小子的男性化氣質和行為主要是父母跨性別教養造成的。雖然我和班主任配合，阻止了假小子去摸其他女孩的身體，但她對自己性別的認同還需要專業人士的幫助。對于有性別認同障礙的孩子，獲得幫助越早，效果就會越好。